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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18-8-24 14:13:59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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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、汉代河北的水路交通
美国学者施坚雅(G·WSkinner)在论及中国古代城市的发展时指出:“有利的运输条件于其中发挥主要作用。同陆路运输相比,水路运输由于单价低廉,在可通航的地区,几乎全是水路运输的天下。即使在河流不能通航的地区,那里的河谷也典型地提供了最有效的陆路运输。”[9](P248)
两汉时代,黄河下游河道发生过巨大变化。西汉初期,黄河河道流经今河北大名,由山东章武入海。元光三年(前132年),黄河向南北各冲开一条缺口,形成南北两条河道。另外还有一支从漯水入海,实际上形成了三条水道。元封二年(前109年),汉武帝调集大量民工堵塞了瓠子决口,阻止了黄河流入淮泗的水道。此后,黄河入海口分为多支:一支经顿丘(治今河南清丰)至章武入海;一支从漯川水道出海;一支经馆陶、魏郡、清河、信都(治今河北冀县)、渤海(治今河北沧州)等郡入海。至西汉末,黄河各支断流,主流经漯川入海①。东汉明帝时,王景治理黄河,黄河下流河道不再流经河北,至今山东利津附近入海。黄河下游的支流、支津成为天然的水道交通网。
直至东汉建安年间以前,河北的水路交通除了自然河道之外,仅有一些短距离的漕运人工渠道。西汉修建的太白渠,全长近75公里,沟通了滹沱河与漳水的联系,便利了两岸的灌溉和航运。太白渠从今河北平山县引绵曼水(今冶河,滹沱河分支),流经晋县,进入斯洨水至鄡(今巨鹿县东),注入漳河。太白渠亦作大白渠,《汉书·地理志上》“蒲吾”颜注:“大白渠水首受绵曼水,东南至下曲阳入斯洨。”同书《地理志下》“绵曼”颜注:“斯洨水,首受太白渠,东至鄡入河。”②今天的永定河当时称温水,据《后汉书·王霸传》,建武年间,上谷太守王霸向朝廷上奏,漕粮的转运“可从温水漕,以省陆转输之劳,事皆施行”③。王霸整治温水,开辟了温水漕水运航线,这是利用永定河通航的最早记载。明帝永平年间,“理虖沱、石臼河(石臼河,在今河北省唐县境内)”[6](卷一六《邓禹附子训传》,P608)。因工程浩大,章帝建初三年(78年)夏四月己巳,“罢常山呼沲石臼河漕”[6](卷三《章帝纪》,P136)。上述这些渠道连通河流的通漕作用,显然不能与黄河水系的航运相比。
河北平原水路交通的发展,以东汉末年曹操经营河北,开凿白沟渠、利漕渠、白马渠、平虏渠、泉州渠和新河等运河为转折点。
白沟又名宿胥渎,它是黄河南徙后留下的故道,因水源缺乏,不能承担大量的军粮运输。汉建安九年(204年),曹操向袁绍的根据地邺城(治今河北临漳)进军,为了便于用兵运粮,开凿了白沟运渠。白沟从淇水(在今河南浚县境内)入黄河处引水,北流入洹水①,入口在今河南内黄县境。淇水即今淇河,本来流入黄河,与白沟并不相通,两水相距约9公里。白沟运渠阻止淇水流入黄河,使其改道注入白沟,以充实白沟的水量。由于淇水的加入,白沟水量大增,沿着黄河故道向北延伸,与洹水相接。这样一来,军粮就可以运到邺城以东一带。
船只从白沟进入洹水后,离邺城还有一段距离。建安十八年(213年),曹操被封为魏公,省幽、并二州,以其郡、国并入冀州,黄河以北尽入其势力范围。曹操为经营其“王业本基”邺城,又开凿引漳水入白沟的利漕渠。《水经·浊漳水注》在漳水“又东北过斥漳县南”下记载:“汉献帝建安十八年,魏太祖凿渠,引漳水东入清、洹,以通河漕,名曰利漕渠。”斥漳县在今河北曲周县东南,其引漳水入白沟处,即为利漕渠的北口。又《水经·淇水注》在馆陶故城南述及:“白沟又东北迳罗勒城东,又东北,漳水注之,谓之利漕口。自下清、漳、白沟、淇河,咸得通称也。”罗勒城址已不可考,馆陶故城在今馆陶县(即南馆陶)。利漕渠南口即在其西南。利漕渠的开凿,使白沟与漳水直接沟通,船只可由白沟通过利漕渠进入漳水,直抵邺城。白沟得到漳水的补给后,水量丰盈,其连接清河的运道,亦得以畅通无阻。后世在白沟、利漕二渠的基础上不断修缮疏导,最后形成为现在的南运河与其上游漳河水系。
曹魏时,白马王曹彪在今饶阳县附近,开凿了连接漳水和滹沱河的白马渠,进一步沟通了河北平原中部的南北航运。白马渠可以引滹沱河灌溉两岸农田,在汛期还有分泄滹沱河洪水的作用②。
袁绍死后,其子袁尚、袁熙北投乌桓,负隅顽抗。曹操为根除后患,率军北上讨伐。北征途中,为了保证军粮运输,沟通水路运道,又相继修凿了平虏渠③和泉州渠。平虏、泉州二渠与下文谈及的新河这三条运河,同为曹操在建安十一年(206年)所开凿,且首尾相衔接。平虏渠把呼沲水和泒水联在一起,呼沲水的上游约当今滹沱河,下游流经今河北青县以东入海。泒水的上游即今沙河,下游循今大清河至天津入海。由于平虏渠的开凿,清河、滹沱河(即今海河水系南半部的南运河、子牙河水系)汇入了初期的海河水系。
平虏渠凿成后,曹操接着又开凿了泉州渠,“从泒河口凿入潞河,名泉州渠”[7](卷一《魏书·武帝纪》,P28)。大概因为渠道南起泉州(故址在今武清县城上村)境而得名。《水经·淇水注》记载:
清河又东北迳穷河邑南,东北至泉州县北入滹沱。《水经》曰:笥沟东南至泉州县,与清河合,自下为泒河尾也,又东,泉州渠出焉。
穷河邑在今天津静海县南,地当平虏渠所经,说明汉代沟通呼沲河与泒水后,清河已在泉州县境与潞河下游(笥沟)会合。如此泉州渠南口当在潞河下游即今天津市以东的海河之上。关于泉州渠的北口,《水经·鲍丘水注》记载:
北迳泉州县东,又北迳雍奴县东,西去雍奴故城百二十里,自滹沱北入。春下历水泽百八十里,入鲍丘河,谓之泉州口。
雍奴故城在今天津宝坻东南十里的秦城。从泉州渠西去雍奴故城60公里的距离,及所经90公里的广阔的水泽地区来看,渠道当自今天津市东,经七里海、黄庄洼等洼地北上。其北入鲍丘水的水口,《水经·鲍丘水注》亦有记载,“水出右北平无终县(治今蓟县)西山白杨谷”的泃水,“又南入鲍丘水,鲍丘水又东合泉州渠口”。这说明泉州渠的北口,当在泃水进入鲍丘水处的下方。泉州渠沟通泃水和潞水,其地在今天津武清县境。平虏渠和泉州渠虽然较短,由于滹沱河和漳水下游相通,加上白沟运渠,河北平原上的主要水系得以贯通,形成了一条南北向的水上运道,促进了沿途城市和河北平原地区的经济发展。
曹操侦知乌桓在古北口有重兵防守,遂改向东线进军。因潞水下游有几处水势湍急,行船不便,曹操决定再开运道转而向东,从盐关口(今宝坻、宁河附近)经右北平(今丰润、唐山一带)至濡水(今滦河),在滨海湿洼地区开凿了一条名叫新河的运渠,以便由辽西进军乌桓。《水经·濡水注》记载:
渎自雍奴县承鲍丘水东出,谓之盐关口,魏太祖征蹋顿,与沟口俱导也,世谓之新河矣。陈寿《三国志·魏志》云:以通海也。新河又东北绝庚水,又东北出迳右北平,绝巨梁水,又东北迳昌城县故城北,新河又东分二水,枝渎东南入海,新河自枝渠东出,合封大水,谓之交流口。……新河又东出海阳县与缓虚水会。……新河又东与素河会,谓白水口。……新河又东迳海阳县故城南,新河又与清水会。……新河东绝清水,又东木究水出焉,南入海。新河又东,左迤为北阳孤淀,淀水右绝新河,南注海。新河又东,会于濡水。
虽然关于新河迳流的记载相当详细,但由于这一地区历史地理变化较大,不仅地名多有改变,河流、城邑的位置亦不可尽考。新河既与泉州渠运道相连接,其承鲍丘水东出的盐关口,当在泉州渠进入鲍丘水的泃河口下方不远处。沿途横截的庚水即今州河,巨梁水即今还乡河,封大水为今之徒河,缓虚水为今之沙河,素河即沂河,清水今仍名清河。新河最后合濡水在乐安亭西,乐安亭即汉乐安故城。《乐亭县志》载:“有新河套在县西二十五里,夹于河滦之间。”今新河套地名尚可访问,其地并无遗迹。新河自西向东穿过这些由北而南注入渤海的河流,横截之处必采取一定措施,如何施工开凿,因记载简略已无从得知,但可以肯定,新河开凿工程比较大,也比较复杂,并且是前所未有。这大概就是“新河”之所以得名的原因。由于新河的开凿,河北平原东北部的河流、水系几乎都汇入了海河水系系统。
平虏、泉州、新河三渠,由西南转向东北呈弧形,与海岸线基本平行,用以代替海运,可避海上风浪之险。但这些地方沿海,自古就是一片沮洳之地,夏秋之交常形成水洼,浅不能行车,深不及载舟。渠成后的翌年,建安十二年(207年)曹操北伐乌桓,“夏五月,至无终,秋七月,大水,傍海道不通”,只好改由陆路进军。“引军出卢龙塞,塞外道绝不通,乃堑山堙谷五百余里……东指柳城。”[7](卷一《魏书·武帝纪》,P29)
上述贯通河北平原运河工程的兴建,使来自中原地区的舟船,由淇水进入白沟,溯清河北上,通过平虏渠、泒水、潞水、泉州渠、新河等运渠抵达辽西;河北重镇邺城南由白沟入黄以转江淮,北通平虏诸渠以达边陲。北魏崔光曾说:“邺城平原千里,漕运四通。”[10](卷一六一《州郡部七·河北道上·冀州》)这些运河工程加强了邺城的经济和战略地位,并为以后南北大运河的开发奠定了基础。
今河北秦皇岛一带的碣石是两汉时期北方重要的海港,秦汉时可能已经形成由若干港湾构成的港区。《史记·货殖列传》说:“夫燕亦勃、碣之间一都会也。”①《盐铁论·险固》亦云:“燕塞碣石。”碣石确为燕地海陆交通的要冲。秦始皇和秦二世都曾巡幸碣石。《史记·秦始皇本纪》说,秦始皇至碣石,使燕人卢生入海求仙人。《史记·封禅书》则写道:“(秦始皇)游碣石,考入海方士。”②《史记·封禅书》和《汉书·郊祀志上》记载,“尤敬鬼神之祀”的汉武帝也曾“北至碣石”。碣石海港的早期历史和秦汉帝王的狂热神仙崇拜联系密切,但不能因此产生碣石港只与祠祀活动有关的误解,而忽视其作为经济交往的重要通路和著名军港的作用。碣石很早就已成为沿海贡道咽喉和重要贸易口岸。《禹贡》说:“岛夷皮服,夹右碣石入于河。”苏秦游说燕文侯,亦称燕“南有碣石,雁门之饶”[11](卷二九《燕策一》,P1039)。建安十一年(206年),北征乌桓的曹军“凿平虏,泉州二渠入海通运”③,渤海北部海域成为曹军转运军需物资的主要通道。曹操征乌桓还师,曾在碣石休整,看到天然良港碣石“水何澹澹,山岛竦峙”的景象,写下了“东临碣石,以观沧海”的著名诗篇。《水经注·濡水》引《三齐略记》说:“始皇于海中作石桥,海神为之竖柱。”后海神怒,柱崩,“众山之石皆倾注”④。从海神帮助修建石桥的传说,似可推见当时在碣石已有建造军事码头的活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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